画家也特别需要文学修养。中国话、一言以蔽之,全是文化,全是文人画。拉斐尔不及芬奇,文采不及也。
我以为“浩然之气”,指元气,如你果然献身艺术,艺术会给你不尽元气,一份诚意,换一份元气。牺牲功利,牺牲爱情,背叛政治,得到艺术,真的要牺牲。 (藝術也需真誠得)
但我不是庄子的传人。靠老庄一两个人,是不足以修补中国文化的断层。对断层的态度,只能冷冷看一眼,然后超越。你断你的,我飞我的。 对民族文化,要断就断,要完就完。对个人来说,要连就连。断层不过越过,勿做爬行动物,做飞行动物。 (藝術家對中國文化的實質貢獻不大,要貢獻大也不在藝術。)
(說莊子)这说法不自然。浪漫主义致命的弱点,是拼命追求自然,最后弄到不自然。
我遗憾魏晋人只谈到老庄为止,自己不创。而今世界,又有谈论老庄的新风。(木心不懂歷史,魏晉是無法自創) (說希伯來文化)前者苦行,克制,重来世,理想,修行,但做不到,必伪善,违反人性。(木心没见過真正的希伯來文化,所以這麼說。) (木心不懂歷史和儒家,不知懂得歷史和儒家的木心能又怎樣的大創造。)
所以,他们殉的不是道,死的性质,属于夭折、非命。真是可惜,很可惜的。(殉的不是道就成夭折了)
富有艺术才能而不能创造美,这样的画家还真不少:卡拉瓦乔、库尔贝、米勒、珂勒惠支。
诗人气质:务虚,赤子之心。
不是以殉道精神入文学,而是文学即生活,生活即文学,这样的浑然一元,是最高的殉道。
(說曹操詩)严格讲,引《诗经》不允许一连四句拉过来,那是犯法的。但全诗造诣高,觉得作者才思足够挡得住,所以不当剽窃论。
反正哪里有艺术,哪里便有“人”。我一天到晚爱艺术,爱人,没有工夫爱“人类”。我是人类的远房亲戚。
按我的论点,“知名度来自误解”,没有错:梁代昭明太子误解陶潜,陶于是名声大噪——萧统是我在乌镇的邻居,我在《塔下读书处》卖弄过这份阔气——昭明太子对陶渊明的诗实在看错了,说,读陶诗有利于名教(孔孟之道),可以使贪者廉、儒者立。实在见鬼。既是贪婪之徒、胆小之辈,根本不配,也不会去读陶诗。 不懂其精致,就难感知其朴素。不懂其朴素,就难感知其精致。他写的那么淡,淡得那么奢侈。
诸子经典的诡辩和雄辩,今天可用。 (這就是他的理解)
(說奥古斯丁《懺悔錄》)我讨厌此书,尼采的书是老虎的书、老鹰的书;《忏悔录》是“羊”的书,是神学的靡靡之音、宗教的滥情。
《神曲》是欧洲空前的巨型文学著作。此前的拉丁文文学粗糙,但丁第一个精心提炼意大利语言,提升为文学。俄国普希金提炼俄罗斯语言,提炼德国语言的是马丁·路德(Martin Luther)。 莎士比亚是诗剧,诗不能长的。
“诗”与“长”,不能放在一起的。诗是灵感,灵感是一刹那一刹那的,二十四小时不断不断的灵感,哪有这回事?
所谓“艺术成长于格律,死亡于自由”。另一理,格律发展到饱和点、顶点,自会淘汰、求变。
(談講文學史這門課)为什么大家着急听观点?图方便。
读天才的作品,自己也好像是天才一样。
按理说,李白是唐诗人第一,但实在是杜甫更高,更全能。杜晚年作品,总令我想起贝多芬。
(談中國詩)而其中更高的境界,还是帝皇、天、神话,因而想到中国历代诗人的形上境界,总是高不上去,离不开治国平天下之类。(我總感覺木心更像是西方人。)
我们欣赏古典作品,要有两重身份,一是现代人身份,一是古代人身份,如此欣赏,则进进退退,看到后来,一只眼是现代眼,一只眼是古代眼。
知道了古典,现代就拿到了,不通古典,无所谓现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