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日凌晨,闔家皆在夢中,余對電腦,惶惶如欲有所言,卻不知何事足道于人前。辛卯一載,如油漫蜜淌,觀之嫌慢,阻之卻不能。算來事變多矣,卻鮮有留跡于心。歷歷數之,竟有隔世之感。
向者年尾回首,往往陳敘往事,感懷傷情。今則不然,余惟期以當下之我為我,不瞻顧以往,亦不揣想將來,譬人行于道,目光所注,當在前路,豈在背後之跡耶?豈在身下之影耶?走不瞻跡,行不顧影,余所信焉。是故歷陳往事,徒增歎惋之事,余所不為于心。
雖如此,然往事前塵,如杯中細泡,飄搖附于壁,或經搖動,旋即上浮,悄然而破,則余心力所不能制。高考前之事,似孟婆湯澆,皆模糊難描;九月余入大學,初時狀態尚佳,能精進自勉,至十一月即怠惰鬆弛,泥丸走板而下。十月末嘗作文《夜有所夢》,彼時所述之心情,后竟愈發強烈。余不欲助長負面情緒,凡悔當初、恨現在、怕未來之念頭,一遭照見,即刻扼殺,不使成型。然自心乏勇,不能提縱向上,得起正見,故雖一時壓制,實則不能革除邪見。積弊三月,至十二月間,已頗為嚴重。白日心態尚可,然每至夤夜,獨臥寒榻,若有所思而若無所思之時,悔即悄然而至,恨亦因悔而生,悔與恨,又最終落在一個怕上,乃擁衾垂淚,而不知所哭何事。似人感冒發熱,通身不適,卻不知痛在何處,只是昏昏地難挨。余便在這昏昏地難挨中,度過了辛卯年的最後一個月。此種感受,能與人言呼?不可也。至親不能代病人受痛,與人言亦無補于病;能自思量呼?不可也。凡傷懷之事,多愈思愈生壘塊。
不能與人言,亦不能自思量,這番悔恨怕,哪個是解鈴之人?倒無甚玄虛,自知惟提縱向上,循禮不輟一途而已。此事之難,早已身驗,然捨此豈有他法?惟勉力精進耳。
無聊之舉如表决心喊口號者,余所不為。僅以一事提醒自己:辛卯夏,先生在西山嘗講一個“盡”字,當時滋味淺,如今才涵泳出意思來。壬辰年,未必要做什麽大事,事事卻都要念起這一個盡字,如此,才不至於癸巳元日時,抱怨說自己虛度了龍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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